《月节折杨柳歌》,古《横吹曲》名。传说汉代张骞从西域传入《德摩诃兜勒曲》,李延年因之作新声二十八解,以为武乐。魏晋时古辞亡失。晋太康末,京洛有《折杨柳》歌,辞多言兵事劳苦。南朝梁、陈和唐人多为伤春惜别之辞,而怀念征人之作尤多。

作品全文

正月歌

春风尚萧条,去故来入新。苦心非一朝,折杨柳,愁思满腹中,历乱不可数(1)。

二月歌

翩翩鸟入乡,道逢双飞燕。劳君看三阳。折杨柳。寄言语侬欢,寻还不复久(2)。

三月歌

泛舟临曲池,仰头看春花。杜鹃纬林啼。折杨柳,双下俱徘徊,我与欢共取(3)。

四月歌

芙蓉始怀莲,何处觅同心。俱生世尊前。折杨柳,捻香散名花,志得长相取(4)。

五月歌

菰生四五尺,素身为谁珍。盛年将可惜。折杨柳,作得九子粽,思想劳欢手(5)。

六月歌

三伏热如火,笼窗开北牖。与郎对榻坐。折杨柳,铜塸贮蜜浆,不用水洗溴(6)。

七月歌

织女游河边,牵牛顾自叹。一会复周年。折杨柳,揽结长命草,同心不相负(7)。

八月歌

迎欢裁衣裳,日月流如水。白露凝庭霜。折杨柳,夜闻捣衣声,窈窕谁家妇(8)。

九月歌

甘菊吐黄花,非无杯觞用。当奈许寒何。折杨柳,授欢罗衣裳,含笑言不取(9)。

十月歌

大树转萧索,天阴不作雨。严霜半夜落。折杨柳,林中与松柏,岁寒不相负(10)。

十一月歌

素雪任风流,树木转枯悴,松柏无所忧。折杨柳,寒衣履薄冰,欢讵知侬否(11)?

十二月歌

天寒岁欲暮,春秋及冬夏。苦心停欲度。折杨柳,沈乱枕席间,缠绵不觉久(12)。

闰月歌

成闰暑与寒,春秋补小月。念子无时闲。折杨柳,阴阳推我去,那得有定主(13)。

注释

(1)尚:尚且,仍然,还,差不多。萧条:寂寞冷落;凋零。疏散;稀疏。去故:去掉故旧的(枝条或人)。来:用在动词前,表示要做某事。入新:纳入新的(枝条或人)。苦心:费尽心思,指辛勤地耗在某种工作上的心力。一朝:一天,一个早晨。愁思:忧愁的思绪。满腹中:盈满肚腹之中。历乱:纷乱,杂乱。经历乱世。不可数:不能数清楚。

(2)翩翩:飞行轻快貌。飘动貌。乌:乌鸟。乌鸦。入乡:飞入乡里。道逢:道途上逢遇。双燕飞:一双燕子飞翔。劳君:劳烦君子。三阳:古人称农历十一月冬至一阳生,十二月二阳生,正月三阳开泰,合称“三阳”。指春天。也指农历正月。寄言:犹寄语、带信。语:向……言语说话。侬:<吴方言>我,你,人。我的。欢:<方言>喜欢之人,所爱之人。寻还:寻找归还之路。不复:不再。不要。久:太长久。

(3)泛舟:小舟随意漂行,行船;坐船游玩。临:临近。曲池:弯曲的池塘。曲折回绕的水池。仰头:仰起头颅。抬头。杜鹃:鸟名。又名杜宇、子规。相传为古蜀王杜宇之魂所化。春末夏初,常昼夜啼鸣,其声哀切。纬林啼:横穿树林啼叫。纬,《说文》纬,织横丝也。双下:<方言>两下。两头。两边。俱:全,都。徘徊:往返回旋;来回走动。犹彷徨。游移不定貌。流连;留恋。欢:<方言>喜欢之人,所爱之人。共取:共同择取。

(4)芙蓉:荷花别名。始:开始。初。怀莲:孕育莲子。<双关>怀念恋人。何处:什么处所。觅:寻觅。同心:同心莲。一心。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结成同心结。俱生:都生长在。世尊:佛陀的尊称。捻香:持香礼拜。散名花:散落有名的花朵。志得:有志得以。长相取:长久相互择取。

(5)菰:多年生草本植物,生在浅水里,嫩茎称“茭白”,可做蔬菜。果实称“菰米”,“雕胡米”,可煮食。素身:洁白的身体。珍:珍重。珍贵。盛年:指青壮年。茭白嫩时好吃珍贵,长成后不能吃,可惜也。九子粽:粽子名。粽子的一种,汉族节日食品。即为九只粽连成一串,有大有小,大的在上,小的在下,形状各异,非常好看。并且九种颜色的丝线扎成,形成五彩缤纷。九子粽大多是作为馈赠亲友的礼物,如母亲送给出嫁的女儿、婆婆送给新婚的礼物等,因为“粽子”谐音“中子”,汉族民间有吃了“粽子”能得儿子的风俗,故“九子粽“。思想:思忖;考虑。劳:劳动。劳烦。欢:<方言>喜欢之人,所爱之人。

(6)三伏:即初伏、中伏、末伏。农历夏至后第三庚日起为初伏,第四庚日起为中伏,立秋后第一庚日起为末伏。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笼窗:笼罩细纱的窗户。北牖yǒu:朝北的窗。在北墙上开窗户。牖,《说文》牖,穿壁以木为交窗也。段注:“交窗者,以木横直为之,即今之窗也。在墙曰牖,在屋曰窗。”郎:郎君。丈夫。儿郎。对年轻男子的称呼。对榻坐:对着床榻坐。相对床榻而坐。铜塸ōu:铜瓯,铜水罐。塸,沙堆。同‘瓯’,瓦罐也。蜜浆:蜂蜜调成的饮料。溴xiù:汗臭。臭汗。《玉篇》尺又切,音臭。水气也。

(7)织女:织女星。即天琴座三星。在银河以西,与河东牵牛星相对。游河边:游历天汉银河边。牵牛:牵牛星。即河鼓。隔银河和织女星相对。俗称牛郎星。顾自叹:顾盼而独自叹息。一会:一次会面。复:又,又是。周年:一周年。地球绕太阳公转一周为周年。揽结:揽过来结系。采摘系结。长命草:马齿苋,别名长命草。卷柏可能三番五次地死而复生,为此还有叫它为长命草、长生不死草、万岁草的。同心:一心。志同道合;情投意合。结成同心结。相负:相互辜负。

(8)迎欢:迎接爱人。欢,<方言>喜欢之人,所爱之人。裁衣裳:裁剪缝制上衣和下裳。日月:日子和月份。光阴。流如水:像水一样流走。白露:秋天的露水。《诗·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二十四节气之一。每年在阳历九月八日前后。农历八月初。凝:凝固。凝结,气体变为液体或液体变为固体。庭霜:庭院的秋霜。捣衣:古时衣服常由纨素一类织物制作,质地较为硬挺,须先置石上以杵反复舂捣,使之柔软,称为“擣衣”。后亦泛指捶洗。窈窕:娴静貌;美好貌。妖冶貌。窈,深远,幽静。窕,修长美好。

(9)甘菊:甘甜的菊花。野菊花。吐:放出,露出。黄花:黄色的花。非无:不是没有。杯觞shāng:酒杯酒碗。饮酒器皿的统称。指行酒、饮酒。当奈……何:应当拿……怎么办。许寒:些许寒冷。几许寒冷。授:授予。给予。欢:<方言>喜欢之人,所爱之人。罗衣裳:丝织衣服,轻软有稀孔的织品制成的上衣和下裳。含笑:面带笑容。言:言说。不取:不收分文也。

(10)萧索:萧条冷落;凄凉。疏散;稀少。天阴:天气阴沉。作雨:化作雨水。下雨。严霜:严厉的霜,凛冽的霜;浓霜。松柏:松树和柏树。岁寒:一年的严寒时节。喻困境,乱世。不相负:不互相辜负。

(11)素雪:洁白的雪。任:任凭。风流:风吹流动。洒脱放逸;风雅潇洒。枯悴:枯萎憔悴。无所忧:无所忧虑。寒衣:御寒的衣服。寒冷的衣服。履薄冰:踩踏薄冰。踏冰过河也。欢:<方言>喜欢之人,所爱之人。讵jù:岂,怎。知:知晓。知道。侬:<吴方言>我,你,人。我的。否:不。不好。坏,恶。

(12)岁欲暮:岁月将要尽。一年将尽。苦心:费尽心思。停欲度:停下来想要度过。《寿阳乐九曲》:上我长濑桥,望归路,秋风停欲度。沈乱:沉乱。沉迷昏乱。枕席:枕头和席子。也泛指床榻。指男女媾欢。缠绵:情意深厚。交互缠绕。绵绵。连续不断。不觉久:不感觉时间太久。

(13)成闰:成为闰月。暑与寒:在暑天和寒天。在夏天或冬天。春秋补小月:补足春秋的小月份。小月,小月份。农历以月仅二十九日为小月。念子:思念君子。怀念小子。无时闲:没有时间闲暇。阴阳:阴气和阳气。寒暑。昼夜。日月。光阴也。那得:哪得。哪里得以。定主:固定的主人。<方言>定准。

作品赏析

十三首歌辞,按逐月顺序,依次表达情感,用时令的转换来衬托恋爱中女子的心态变化。“折杨柳”三字本无意义,为曲中之和歌。这十三首歌是和歌而唱的。人们在欣赏歌唱的同时,也同样体会着歌辞内容所叙述的这位女子随时而变的心境。

这组《月节折杨柳歌》描写了从一月至十二月,包括闰月的景色以及生活情景,通过此诗可以了解当时荆楚之地的四季景色以及人们的生活习俗。一月初春,,寒意未退春意萧条,女子怀愁;二月燕飞乌展翅,阳光明媚,女子欲寄言;三月春暖花开,杜鹃林中啼,女子与情人共郊游;四月芙蓉花开怀莲子,女子闻香赏花;五月茨菰已长成,人们开始做粽子;六月天气炎热似蒸笼,人们忙于贮藏蜂蜜;七月遥看牛郎织女星,感叹二人爱情的艰难与忠贞,女子祈望爱情专一;八月地上结白露浓霜,女子忙着裁衣捣衣;九月菊花盛开,一片金光灿烂,女子与情人畅饮,二人为罗衣推来推去,其乐融融;十月大树萧索,天色阴沉,霜露浓厚,唯有松本不畏严寒;十一月天空飘雪、树木颓败,还是只有松柏傲然挺立,女子担忧情人;十二月天寒地冻,回想一年即将过去,真想留住年华;闰月来到,女子还是相思。

这应是一个女子一年的情景,在这一年里,她的生活和感情随着时光的推移而发生变化。景色与抒情女主人公自己有着很好的对话。人看景,景喻人,景色可以影响女子的心境,女子亦会由于心情的变化而使眼中的景色戴上感情色彩,季节和景色的变化喻示着爱情的进展。与《子夜四时歌》类似,这组诗歌也是把爱情与景色交融在一起,通过美景来展现爱情应是南朝乐府民歌的特色之一。另外,从上面这组诗歌中,可以知道一些南朝当时的生活习俗,例如包粽子、储藏蜂蜜皆是关于日常生活饮食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