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前形式

第二次西里西亚战争中,普军在霍亨弗里德堡战役干净漂亮的奇袭中大败奥军。此战之后,洛林亲王缓缓向南退入波希米亚境内,腓特烈大帝曾有慢了半拍试图追击的打算,但追了一半就发现到功效很小,而且菲特烈认为普鲁士再继续参加奥地利王位继承战耗下去实非良策,已经有谈判停战的打算,于是他把为了伏击奥地利人而集结起来的六万大军再度打散,前往波希米亚王国各地肃清奥地利及其附庸军的残余据点和游击部队,并号令部队建设冬营,准备在波希米亚渡过冬季。

而另外一方面呢,洛林亲王查理·亚历山大为了一雪前耻,绞尽脑汁积极地寻找普鲁士军在波希米亚战线上的弱点。结果,奥地利骑兵在史陶登兹(Staudenz,捷语拼作史托德内克Studenec)一带,掌握了普鲁士部队的分怖状况及具体人数,洛林亲王现今得知,菲特烈驻扎在波希米亚南部的本队仅剩下两万两千人左右,约仅有奥地利军的卡尔亲王军团残部四万人的一半,双方仅有不到十天的行军路程之隔。有了这个绝佳好机,卡尔亲王决意从波希米亚跃出,矛头直指菲特烈军团。他要向击败他两次的菲特烈一口气讨回先前的总帐。

奥地利军以前所未闻的速度拥入波希米亚,洛林亲王展现神速的推进效率,打破先前世人对奥地利军厚重缓慢的印象,自9月25日起至27日间,其军团就吃下了近三十个普军散怖在波希米亚的阵地和补给堆栈,而且截杀所有普军通报兵,传令,斥侯,成功地封锁了洛林亲王进军的消息。

9月29日,洛林亲王的四万部队历经激战后抵达了菲特烈直卫军团所今的布尔克斯朵夫Burkersdorf。虽然因为过度猛烈的强行军,而令奥地利军阵中出现大批战斗损员和脱队落伍者,但是基础建制均堪称完好。

在用肉眼看到神圣罗马帝国军的旗帜后,从这个令人震撼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的腓特烈二世,立刻下令普鲁士军准备临战。然而,卡尔亲王的部队在29日黄昏抵达战场之后,并未立刻发起进攻,而是下令部队掘壕兴建防御阵地休息。这恐怕是因为奥地利军不善夜战和强行军导致士兵们的体能大幅下降之故。

菲特烈在庆幸奥军未发动最让他担忧的夜袭或人海冲锋之时,则尝试派出斥侯,了解现今战场上的情况到底是有利还是不利。在经过一夜大量的侦查和分析后,现今可以得知战场上的状况是这样的。

普鲁士军所挑选的驻扎地布尔克斯朵夫,是一座座落在和缓台地上的中小型市镇。因交通发达,以城镇中心为基座有五条道路呈放射线状扩出,是波希米亚地方的交通要冲。

自战场西南方的苏尔为据点逼近的奥地利军,派出了快速部队占据了布尔克斯朵夫西北方的格拉纳-库柏高地(Graner-Koppe),并迅速在山头上设置了十六门野战炮,调来野战工兵连夜赶工将其要塞化。这座极具战略价值的高地遭到奥地利军先占,连菲特烈都自认为是莫大的失策。敌军的数量也差不多有底了,约四万名奥地利军,其中有一万名骑兵,这一万名骑兵多数都是作为快速乘马步兵运用,移动至高地与高地之北成为奥军的左翼。普鲁士军的步骑比例与奥地利军相似,但数量约为其之半分,地势上又居绝对的不利,倘若奥地利军以要塞化的格拉纳-库柏高地发扬炮兵火力,将困守在城镇内的普军轰出到野地上进行决战,不论普军如何精锐,都必会在拥有两倍以上绝对数量优势的奥地利军人海给淹没。

方圆一百二十公里内没有任何说得上是战力的援军,自初阵以来一直随侍在身旁的库尔特·克里斯托夫·格拉夫·冯·施维林元帅也去别处率领另一个军团了,菲特烈手中不管是大炮,枪枝,骑兵,步兵数量上均感不足,同时也极缺乏良将。

普鲁士军的背后就是狭窄的道路,河流,与山岳组成的夹角地带。一但被奥军打出布尔克斯朵夫,往东北方退却的话,很快就会因为撤退中的部队全部塞在小路上动弹不得而变成大屠杀。局势可说是非常的不妙。

这是菲特烈的人生中,第三次在战场上遭遇危机。但是,注意到奥地利军以格拉纳-库柏高地作为支撑点,主力部队陆续进入布尔克斯朵夫西南方的偏重右翼怖阵状况之后,菲特烈的脑海中萌发了某种想法。在凌晨四点钟左右,菲特烈下达了最终的兵力配置指令,并驳回一切劝其向北撤退与施维林军团会合的谏言,决意展开会战。

双方布阵

在菲特烈的面前,洛林亲王指挥的四万奥地利军在布尔克斯朵夫前方排成战列,准备展开决战。奥地利军左翼的快速军团是由罗布柯魏兹(Lobkowitz)元帅指挥,曾经与菲特烈交手过的奈贝格伯爵担任其参谋长兼步兵指挥官,就是因为他的高机动行军,奥军才得以抢先夺占有利的地理位置展开作战。其麾下配备有两个轻装步枪兵联队,十五个掷弹兵中队,一个龙骑兵联队,一个重骑兵联队,一个新式骁骑兵中队,十六门野炮,还有大量的马车与坚固的防御工事,数量约一万人。中央军由洛林亲王本人坐镇,其胞弟法兰兹亲王率两个步兵联队与五个直卫掷弹兵中队扼守中央的本阵,数量约四千人。右翼的主力军则是由贺佐克.冯.安海堡(Herzog von Arhemberg)元帅所指挥,右翼第一阵的华利斯(Wallis)将军指挥三个步兵联队与一个被抽走半数兵力的掷弹兵联队,配备大量步兵炮,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打进布尔克斯朵夫,掳获或击毙菲特烈。老成持重的智将利奥波德·约瑟夫·道恩伯爵(Daun)则坐镇右翼第二阵,指挥四个步兵联队,负责担任奥地利军用以处理紧急状况之用的预备队。位于奥地利军最右翼末端的霍亨.埃姆斯(Hohen-Ems)将军则指挥三个骑兵大队,负责掩护右翼的步兵主力。完全被奥地利人排除在战力外的萨克森军残部,则在萨克森亲王哥塔(Prinz von Sachsen-Gotha)的指挥下,奉命移动到战场的最边缘去,与骑兵一同担任奥军右翼掩护的工作--这是很明显把萨克森军放到不会碍手碍脚的地方冷冻的作法,因为这批萨克森军全是步兵。光是奥军右翼就有超过普军总数的两万人以上兵力。

然后,面对这种庞大军势的菲特烈,其做出的最终兵力配置如下。所有工兵与掷弹兵全部交给亲王费迪南德(Prinz Ferdinand)指挥,配备菲特烈亲卫队的三个掷弹兵大队与四个工兵中队,总数约两千,其任务是在开战后第一时间仰攻打下格拉纳?库柏高地。不过这只不过是诱敌的行动而已。

普鲁士的中央军是由菲特烈手中现今唯一仅次于施维林的步兵专家耶茨将军指挥,约两个步兵联队,配备有火炮和排枪加强,怖阵于布尔克斯朵夫镇前,负责一边后退一边吸引奥地利军的右翼深入布尔克斯朵夫。总数约五千。他们的侧翼由安哈尔特-德绍亲王利奥波德二世的游击骁骑兵队掩护之。

在侧翼担任突穿矛头重责的普鲁士骑兵

菲特烈真正的意图,所有的主力部队与快速部队往右翼集中,全部塞给擅长指挥大规模骑兵作战的老将布登巴洛克指挥。其麾下配备了四个骁骑兵大队,贝欧斯龙骑兵团下辖的一个大队与与一个掷弹骑兵中队。在骑兵之后,伴随着菲特烈本人指挥的大规模步兵纵队。普军右翼的兵力是一万以上。

简单的说,菲特烈的策略是把他的左翼有意的放空,然后用少数精锐对高地发动佯攻,牵制住炮台的注意力之后,一口气将全数的骑兵绕过高地,打击在奥地利军兵力最少的左翼上,一口气让炮台和奥军左翼失守崩溃。然而,若是弄巧成拙,那么在南翼面对数倍数量敌军的耶茨军团一崩溃,那么输的就是普鲁士。

尽管那听起来会是极为愚蠢且大胆的战术,但是为了取胜,也为了生存,菲特烈把他的重心集中在奥地利的左翼,同时却把自己的左翼几乎放空,仅留下构成战线的最小必要人数。

后世称之为“斜行战术”或“旋转门”的战争艺术之雏形,究竟将在苏尔会战中发挥什么样的功能呢。这时候还没有人能够知道。

斜行战术

1745年九月三十日,这一天的早上八点钟,在士兵们都用过早餐之后,雾也散了,会战以格拉纳?库柏高地上发出的第一声炮响作信号揭开了战幕。

奥地利军发动猛烈的火炮射击,右翼的步兵人海凭其数量优势向布尔克斯朵夫作严密的压进。受到炮台火力与奥军步兵炮的攻击,耶茨将军认为再把部队放在城外会变成大屠杀,遂下令将部队退回城中。普鲁士军退入布尔克斯朵夫之后,奥地利军就开始利用炮台居高临下的优势,发射炮弹,一栋栋屋子地开始拆。

八点半过后,普鲁士军的费迪南德攻坚军团从树林的掩护下移动出现,随即在奥地利军炮台兵的猛烈火力下向前整齐的步行了六百步,来到手榴弹的攻击范围内,投掷火把,手榴弹,燃烧瓶等手掷武器,发动顽强的猛攻。然而,这些勇敢的掷弹兵也在奥军炮台的榴散弹和步枪火力下,蒙受了极为惨重的损失。炮台周遭燃起的硝烟和废气遮蔽住了天空,也令奥地利军本阵无法用目视直接观察到高地上的变化了。

不过此时奥地利军右翼的进展十分顺利,在普鲁士军看似积极实则有计划的败退下,华利斯直觉认为是洛林亲王的作战策略奏效了,而一路追击深入,打进了菲特烈的在布尔克斯朵夫的帅营,夺取了普鲁士王的大量私人用品和财物,顺便还把菲特烈的王旗给推倒了。洛林亲王见到右翼的突破显得十分兴奋,他命令右翼第二阵的道恩也向前推进,但是遭到道恩的反对。慎重派的道恩主张现今所看到的普军充其量也只有一万人左右的兵力,与情报相差甚多,如果普鲁士军保有预备队的话,那么奥军也要保有最低限度的预备兵力可供投入。卡尔亲王遂冷静下来,打消了全线进击的想法。

九点钟,奥地利军驻守在高地上的瞭望员发现状况有异。从高地上无法察觉的东北方某个丘陵与凹地间之处,冲出了总数约三千名的普鲁士骑兵,疯狂地策马奔驰过格拉纳-库柏高地的左翼,然后在绕过要塞之后猛然向左回旋,撞击在奥地利军的骑兵纵队侧面上,这出乎意料的一击令奥地利军的左翼陷入混乱状态,陷入崩溃四散状态的奥地利骑兵队完全地失去战斗力了,炮台上的部队顿时失去掩护。但是,擅长步兵战术的法兰兹亲王把他的禁卫步兵联队面向北方组成横队,以丝毫不输给普军步兵的猛烈火力和整齐队形击退了布登巴洛克的骑兵冲锋。

稳住阵脚之后,法兰兹亲王把他的步兵组织起来实施逆袭,而普鲁士骑兵却对这群毫无惊慌,阵容整齐的步兵铁壁感到束手无策。可是,就在这个时候,费迪南德亲王的要塞攻坚队挥舞着斧头与刺刀打下了格拉纳-库柏高地,并在高地上树立起普鲁士的黑色鹰旗。他看到山丘下的奥地利军禁卫步兵之后,便带着他那群浸泡在鲜血与硝烟里的掷弹兵和工兵残余们,直接挺着刺刀挥着斧头,就大声喊叫着冲下山去袭击那些奥地利人。普鲁士步兵攻下山丘后,疯狂发动冲锋突击,陷入混战。

奥地利军禁卫兵即使是在面对重装骑兵的冲锋时都仍能面色无惧的组成方阵,理论上来说区区千人出头的步兵应该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这群杀气腾腾的普鲁士兵很显然让他们被吓坏了,而且在刚刚接战过布登巴洛克骑兵队之后,奥军步兵大多数都刚刚装子弹装到一半而已。陷入狂暴状态的普鲁士步兵们毫无组织也无阵形地冲进奥军禁卫步兵联队的阵形中,疯狂地挥舞斧头和铲子攻击每一个会动的奥地利人。被这种前所未闻的景象所震撼的奥军步兵,开始惊慌地抛下武器逃跑,布登巴洛克趁机下令骑兵突袭,一口气击溃了士气低落的奥地利军精锐步兵。

在布登巴洛克队的后方,菲特烈亲率的主力本队源源不绝地灌入奥地利军左翼的缺口,一边旋转一边将奥地利军往东南方压缩,希望最终能将四万奥地利与萨克森军全数歼灭。

见到左翼崩溃的洛林亲王急于拉直他的战线,意识到华利斯的部队实在是太过深入了,于是下令把部队退回来,收拢成会战开始前的状态,不过这道命令反而造成了意外的反作用。华利斯的步兵军团和负责掩护的萨克森军接收到“退却重整”的命令之后,虽顺利的把军令传达下去,但误解了指令的下级士官兵们开始人心浮动,因此形成了略欠组织度的混乱后退。尤其是本来就练度差的萨克森军,在此之前往前走都还能保持看起来颇正常的步兵横队,一变成要掉头后退时,据道恩元帅事后回忆所言,“他们就顿时变得像一群无秩序的鸭子”。见到萨克森军散乱阵容的李奥波特亲王,直觉这是不可放过的时机,遂率麾下骑兵对萨克森军发起冲锋,果然一触即溃。

因为萨克森军败逃兵再一次的闯入奥军战线各处,甚至跑去阻塞了华利斯军团退却的道路,普军南翼的耶次将军也立即着手发动了一次猛烈逆袭,打垮了和萨克森军杂错相处的华利斯军团。所幸道恩迅速出手救援华利斯军团,带领奥地利军后退重整战线之后,洛林亲王最终在下午四点钟不甘不愿地下达了转进的命令。苏尔会战就此宣告落幕。

会战总结

在会战中,普鲁士军伤亡官兵数约三千九百余人,而奥地利与萨克森军的伤亡合计,约有七千五百余人左右。以居二分之一劣势的兵力,打出了近两倍于自身损害的战果,普鲁士军在菲特烈独力的指导下,成功地发挥了超乎世人预想的战斗效能。将兵力集中侧重一翼的斜行战术获致了巨大的成功,尽管对菲特烈来说,他本人也很清楚这是一次不甚成功的实验。菲特烈在事后曾经对冯·施维林元帅谈到此一会战,他曾对元帅说到,“如果当时是施维林在指挥我的左翼,或许将能导致更大的战果。”由于普军左翼过早的躁进,以及奥地利军的道恩老谋深算的指挥,结果使得菲特烈原本想要上演“用两万人全灭四万大军”之逆转剧的野心成为一场普通的胜利。然而,这是菲特烈第一次有计划的使用“后退诱敌,斜形战列”概念的会战,因此可以说,对于他日后发展自己的会战法则和战术思想是相当重要的养成阶段。布登巴洛克虽为老将,但其勇猛不岁七十高龄而减,菲特烈能将加重右翼的攻击矛头放心交给他,就是对他能力的一种最佳肯定。年壮气盛的李奥波特亲王虽也是骑兵战的良将,但由于太过主动独断和强烈的侵略性,破坏了菲特烈希冀压缩全歼奥军的计划,可说是唯一遗憾。耶茨将军的表现中规中矩,但以五千人之步兵抵御两万奥地利军的正面压进,此种神经之紧绷非我等所能想象,日后也能发现菲特烈几乎都是用耶茨来当作他的盾牌,可说是一防御专家。

奥地利军在此役中之表现,谓之可圈可点亦不为过,洛林亲王的积极行动和快速进军,实在是一个将领最大之进步,虽然其战术指挥能力上仍逊菲特烈一筹,而且他又输给了菲特烈,这是第三次了。道恩将军在此战中表现了很优异的指挥能力和冷静慎重的用兵态度,他也将在日后成为重挫菲特烈的顽强劲敌。虽然会战过程和终盘有一点出乎菲特烈的原始意料之外,但是把奥地利军击退乃是不争的事实。

虽说未能全灭奥地利军,但是菲特烈在会战后松了口气,对身旁之参谋开玩笑语曰:“刚才的状况就像水淹到了鼻子那么高呢”。由此可见,他其实还是很高兴能活着见到苏尔会战的胜利。结果虽不满意,但是可以接受。